鲍家成

鲍家成

鲍家成，1967年12月生，江苏省泰兴市古溪镇龙须庄人，研究生学历。1989年开始散文、评论创作，至今已先后在《人民日报》《农民日报》《散文》《雨花》《萌芽》《文艺学习》《福建文学》《新华日报》《扬州日报》等20多家报刊发表散文、评论500余篇。其中，散文《古镇，那条长长的青石街》《故园之恋》《父亲的云片垛》《牧马人》《永远的佛堂垛》《我的遥远的龙须庄》《那些未曾随风的往事》《你看那些花开的姿势》等16篇作品先后获多种散文奖项。2014年获“沈从文散文奖”。现为中国散文家协会副会长，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长期从事媒体和宣传工作。

珊珊:你是我手心里紧攥的一颗麦穗〔外二首〕

……我就是一颗大麦穗，请老皮摘下，并且闭眼走过麦田。

                              ——摘自珊珊的来信

一

我松开所有金色的推算

在麦浪的数学里

选择成为最笨的解题者

风在耳边列出一道道方程

最优解是永不满足的饥饿

而我的手掌

已提前完成了所有论证

阳光在每一株穗上

复制相同的诱惑

我闭上眼睛

就关闭了整片田野的迷宫

这轻微的垂首

胜过所有昂首的寻觅

当千万株锋芒

在身后重新排列组合

我握住的

正是被概率赦免的

唯一答案

二

总以为最大的麦穗在远方

在风吹不到的田垄尽头

金黄的波浪会捧出

一粒完美的夏收

所以我松开

所有擦过掌心的星光

像农夫松开

注定饱满的谷粒

直到整个麦田开始倾斜

夕阳把影子拉成

一柄锋利的镰刀——

我才突然攥紧

口袋里唯一的麦穗

珊珊，你茎杆上

细小的芒刺

此刻正深深扎进

我纹路交错的命运

三

张开手掌的一瞬间

指缝间漏下风的形状

整个夏季在身后低垂

而你突然站在

我选择停止跋涉的刹那

麦浪推来千万种可能

我用闭合的掌心

称量阳光的深浅

当夕照把田埂烧成虚线

我听见所有未摘的穗头

在背后轻轻爆裂

现在我要用这弯曲的纹路

拓印你完整的轮廓

即使整个平原继续生长

即使每粒秕谷都在说谎——

我的饥饿

已找到它具体的光芒

四

我攥着这颗麦穗

如同紧攥着整个收获的五月

麦芒刺进掌纹

疼得季节都为之动容

整个五月都在脊背上燃烧

珊珊

你是我拒绝攀比的唯一坐标

当别人数着更大的可能

我的脉搏里正测量你完整的弧度

不必等待完美的锋芒

不必把爱换算成比较级

我弯腰时，大地忽然变轻——

所有未走的路都成了我们的麦浪

五

我本可以继续弯腰

在金色波浪里丈量完美

像丈量每个黄昏的

光晕与暗影的间隙

当风吹过麦浪时

所有穗尖都指向你——

指向我掌心突然的

饱满与颤栗

整个田野在身后

褪成模糊的油画颜料

我不再数算

那些擦肩而过的锋芒

现在我要用

穷极余生的金黄

来浇灌

这一粒真实的重量

           凤舞九天的五月

南方的五月凝结成支付密码

一缕茶香正从秀才的指缝里溢出

他点开那个旋转的凤凰图腾时

数据潮汐般漫过整条北回归线

直奔烟台

此刻

屏幕里升起一千零一座火山

像素的羽翼拂过她锁骨时

5•20的热浪扑面而来

礼物特效绽放的一刹那

十六比九的峡谷里涌出液态银河

未寄出的信笺在光纤里漂浮

每个字节都长出潮红的花萼

一如此时面若桃花的珊珊

而服务器忠实地记录着：

某年某月某日某分某秒

某串代码曾在某块显示屏上

定格成永不坠落的

凤凰星座

       屏保中那一汪凝视

此时

麦田的拔节声在屏幕深处孕穗

你素颜如雪

漫过折叠屏的宽阔原野

天涯咫尺

四月的风在像素间穿行

将你的双眸定格成风景

此刻

我听见北方大妞执拗的心跳

正契合着南方潮湿的频率

一起共振

当村庄把炊烟捻成光缆

黄昏便在充电口静坐成往事

那些未曾发送的絮语

正在你瞳孔里抽穗扬花

烂漫了整个四月

潮汐在充电提示灯里涨落

你我的凝视却一眼万里

目光所至

早已跨越经纬

成为共赴爱约的

地理等高线！